在云大附中呈贡中学高二学生刘锐发表多家文学名刊,一位17岁少年把身边各样的现实、感受、经历写成了诗歌。今年刘锐同学先后在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主办的两大国家级文学刊物《人民文学》《诗刊》和北大中文核心期刊《山花》上发表了组诗作品。发表之后不久,就得到了《新诗选》等诗歌界权威的选本转载。
《诗刊》社在《诗刊》的第3期卷首语上对冬千的诗歌作出了这样的推荐:“‘双子星座’推出了《诗刊》自办刊以来本栏目年龄最小的诗人冬千——出生于2006年,他的诗歌有着超越年龄的老成、多变与开阔。”
这样一次“史无前例”的重磅推荐,不仅是对冬千写作一次莫大的肯定,也为他的写作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起点。值得一提的是,在冬千发表的《人民文学》中,是作为诗歌栏目头条作者的身份亮相,毫无疑问,对于一个17岁的少年写作者来说,这成为对他和他的写作极大的激赏和鼓舞。
冬千创作诗歌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他出生在工人家庭,因为住在郊区,他在小学里能接触到文学的地方,只有那所工人子弟学校的一间小小的借阅室,自从考入云大附中呈贡中学初中部后,他生活和文学的世界都得到了极大拓宽。云大附中向来有着深厚的文学土壤,汇集过中国现当代作家闻一多、李公朴、楚图南、光未然、郭沫若、李广田、李乔、张天虚等知名校友。回顾四年多的校园生活,冬千在楷模校友的引领下、在校领导老师的关心帮助下、在书香溢满校园的氛围中,读好书、交好友,“提灯”走上了写诗之路。
2022年,冬千已经在《散文诗》等几家文学刊物上发表作品,在家人和师友的鼓励下,冬千带着自己的诗歌“冒失”地拜访了《滇池》杂志编辑部,见到了诗人、昆明作协副主席李小松。当时,李小松默念了稿件里最后一首诗,给了“还不错”的评价,说等他全部看完之后会联系冬千。没想到第二天,冬千的妈妈就接到了李小松的电话,他说:“你儿子的诗很棒。”在《滇池》2023年的第一期刊物里,《滇池》就以所有的诗歌版面为冬千刊出个人专辑,除了他的大量诗作,还配发了他人生的第一篇创作谈和诗歌批评家楼河的评论。冬千也因此备受关注。如今,冬千已经成为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昆明市文联2023年度签约文艺家。
“苦难是化了妆的祝福”
冬千的诗歌历程开始于2021年年底,那时冬千刚刚结束他人生的第一场肺大泡切除手术,先天性肺大泡导致的气胸使冬千第一次面对生命和死亡的话题,他逐渐认识到了人的有限和生命的脆弱和被动性,他将对于生命意义与价值的探寻寄寓了诗歌创作的求索中。
由于病情的不稳定,到今年为止,冬千已经经历了三次肺大泡切除手术,但身体的缺憾从来没有动摇过他对生活的信心,他认为是诗歌和诗歌带来的机遇拯救了他,在冬千的创作历程中,他陆续结识了很多全国各地的青年作家和诗人,这些五湖四海的朋友都在不同程度上给予了冬千鼓励和帮助。
对此,冬千引用了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的诗句:“那么力量并不比娇花更强的美/又怎么能与死亡的狂怒相对抗!”在他看来,当任何一种美通过诗的形式传递出来的时候,就被赋予了一种神秘的能量,它启示了“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古典诗学,也让冬千更加虔诚地践行着“诗是经验的经验”的写作信条。在一些私下的交流中,诗人李小松告诉冬千,苦难是化了妆的祝福,这句话在冬千的身上得到了应验。
在升入云大附中呈贡中学高中部后,冬千结识了年级上的语文老师、一位杰出的青年诗人师国骞老师,冬千高一刚开学不久,师老师就赠送了他一本厚重的诗集,并在扉页上留下了“赠给未来的诗人”的寄语。在高一下学期分科之后,师国骞老师也成了冬千所在的文科班班主任,在冬千入院手术治疗和休养期间也给予了莫大的关心和照顾,冬千还说,从初中到高中,云大附中呈贡中学的大多数老师都给他一种循循善诱、知性包容的印象,“师老师在授课时经常穿插着很多诗行和诸多哲学家的思考,他不仅把教育作为了养家的事业,更是当作了立命的志业,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知识分子的光辉,这对我的影响殊深。”对于师老师和初中班主任朱文洪老师以及初高中阶段的其他师长,冬千都抱以钦佩和感激的感情。
“少年的嗓音传达着一头老狮子的想法”
2023年年底,冬千在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诗集《身如琉璃》,这本诗集也入选了2023年度昆明市文联签约文艺家文学类扶持项目。
著名诗人、散文家、鲁迅文学奖得主雷平阳在诗集的序言里这样描述现实生活中的冬千:“毛茸茸的少年沉默得像头小马驹”而诗歌里的冬千却是:“狮身人面、亦仙亦佛、半妖半人,少年的嗓音传达着一头老狮子的想法,而且这多重身份中的任何一个身份都具有不确定性,谁都不想让我抓住,我从佛找到仙,从妖找到人,怎么找都不得体。”这样的描述让我们觉得世界上仿佛有两个冬千。在冬千自己看来,他在现实中往往是沉默的,当他完全处于安静的时候,他会感到有微风从身体里流过。他最热衷于社交的时候,是他初二在云大附中创办文学社的过程,当时他发现同年级里有不少同学在文学上有着共同的爱好,为了搭建一个可供同学们切磋交流、抱团取暖的平台,冬千富于热情、激情地投入了文学社的组建工作当中,当他把这个念头告诉当时学校主管社团的邓西明老师时,邓老师当即表示会大力支持,并且得到了时任学校德育处主任的苏金祥老师的鼓励,苏老师认为文学是一个从心灵通向世界的窗口,还因此特意地为学校文学社取名为“一扇窗文学社”,在顺利组建第一届文学社之后,冬千和诸多同学相互交换着彼此对于对方作品的意见,在丰富了校园文化底蕴的同时,也在全国校园文坛上展露出独特的风貌,据冬千介绍,从文学社建社以来,一扇窗文学社的社员先后加入了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四川省南边文化艺术馆文学创作委员会等各级文学组织。
陆游在《示子遹》里说:“功夫在诗外”,冬千深以为然,除了对诗歌的大量阅读,冬千也对书法、哲学有着很大兴趣,冬千诗集封面上写着“身如琉璃”4个大字,字迹清秀工整,让人很难相信是出自一名17岁的高中生之手,冬千认为书法里的线质、结形和气息的理论也和诗歌写作相通,这种与古为徒的精神生活也锻炼了他内心对世界持久而敏感的感受。在冬千的诗歌里,我们也能看到他对哲学的兴趣,在《一切尚在,尚在成形之中》这首诗里,冬千就采用了德国哲学家莱布尼兹有关磨坊的思想实验进行了互文,在另一首诗《车过高速,并向特修斯提问》里,冬千书写了他在日常生活里对特修斯之船悖论的思考。
在接下来的规划里,冬千希望自己能在写作的广度和深度上能够更进一步,但一切的前提是,认真而充满爱地生活下去。
正如冬千在《诗刊》上发表的一篇随笔提到的那样:“曾经,我的诗歌观念是‘知其雄,守其雌’的弱势哲学,而现在我寄望于这种耐心的才能的实现,这种耐心既包含了对诗的信念,同时包含了对生命经验的体察。所以,一直向下深掘吧,跟随着精神的钻头,无论迎接我们的是岩基,岩浆,还是别的。”
冬千的诗,在看似平淡、朴素甚至闲散的修辞中,紧贴着人和事物,仔细地体味着它们的存在,努力去理解它们的处境。他善于叙述眼前的这个世界,这个在一定的距离之中被观察、认同的世界。但他的叙述源于细腻和耐心。他在叙述中观察并同情生活中卑微、普通的人和事物,期待美好的事物发生。他也在叙述中辨认自己的生命经验,让记忆逐渐成形,从而锻造自己的诗。他笔下的世界是清澈而宁静的,但也试图在向着混沌而不安的世界敞开。他关心时间的变化,惊讶于这世界以及人在其中的变化。但提炼生命体验并使之变得精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期待他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得心应手。
——诗人,同济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胡桑
冬千的诗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精确,在叙述的空间营造和语言的体积感、力量感赋予方面用功较深。他擅长将第三人称叙述的客观视角,与或明确或隐含的第一人称叙述的问题意识结合起来,构筑起叙事诗的辽阔与纵深。这些叙事诗多数时候都是由某个瞬间、某个点的遭遇所触发,但被冬千转化进一种意识运动的涌流和澄明过程中——这是从自身的生命经验中汲取诗的形式感,也是从万物的形式中汲取诗的生命感。
——诗人,云南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一行
冬千属于后后现代诗人,不仅是他更年轻,还体现在思维方式和精神维度上的更自由和开放。他不在意所指,专注于能指的创造并冲出文本的框架,凭着他先天的灵觉,让想象更漫无边际和出人意料,甚至有点灵异和童话的味道,造成一个个想象和解释的旋涡,透露出新的审美信息。而所有这些,都是出自于本能和直觉,以及神秘的生命魔力下的不由自主,且生猛有冲击力,是全息的先锋写作。
——诗人,辽宁新诗学会副会长 李犁
将某种奇幻的生命感知和非同寻常的现实体会融灌在分行的语词之中,并让诗性的文字分享诗人自我于听觉、嗅觉和其他感觉所斩获的人生经验,并在不经意之间对生与死、永恒与刹那、宏观之世界与微观之个体的意义关系加以品味和求索,刘锐的诗歌由此显示了观照视野的较大幅域和思维频率的超凡程度,携带着耐人寻味的人生意蕴。
——第六届零零国际诗歌奖华语奖授奖辞